申吉忠： 还是大荒人

　　作者简介：申吉忠，笔名凤尾竹，原北安农管局党委宣传部新闻科长，现供职山东烟台日报传媒集团。

　　与同事吃过散伙饭，李鑫铭就不属于北大荒人了。这次获得邀请，重返北大荒，李鑫铭决定先回到农垦局看看当年吃散伙饭的几位同事和朋友，顺便再参加老同学聚会。

　　李鑫铭记得，当初自己决定辞职，还是景山先知道的。景山知道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说，找几个人喝喝酒。那天，来的十几位同事和朋友都是与李鑫铭共过事的，酒桌上没有透露李鑫铭辞职一事，就是和平时一样，吃菜，喝酒 。毕竟与之朝夕相处了七八年，再见面都不知今夕是何时。自然李鑫铭喝的也不少。

　　一晃就是二十年。李鑫铭回到农垦局就打听景山，说景山已经不在了。听到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李鑫铭不敢相信。几年前，景山还好好的，还与同事相约要到胶东去看自己，还要带几瓶北大荒酒一起喝，喝个一醉方休呢！怎么这人说不在就不在了呢？后来，其他同事告诉李鑫铭，景山最后患上一种难病，到医院十几天就走了。李鑫铭一天没有吃饭。

　　景山与李鑫铭是一个农场的。当初，李鑫铭在农场物资供应站当装卸工，景山是七队的物资领料员，几乎每天都来大库领取农机零配件。李鑫铭见单付货，有时也帮着装运，时间一长两人就成了莫逆之交。后来，景山到了物资供应站大库干了保管，而李鑫铭则凭借几篇小豆腐块文章调入了农场宣传部 。

　　李鑫铭提出辞职要离开农垦局时，景山已经是农垦局物资供应站一位中层干部。两人一直相处，无话不说。

　　李鑫铭因为先要参加同学聚会，得先回农场。没有在农垦局做长时间逗留，第二天，李鑫铭起早去火车站，他要坐第一趟火车经由到龙镇下车，转车，然后再坐汽车，经过引龙河再到尾山农场，感受一下旅途的滋味。当年，这条去往农场的路，李鑫铭不知来来往往多少回，让他梦魂牵绕，刻骨铭心。

　　因为火车提速，公路畅通，两个多小时，李鑫铭就看到农场的地界了，比过去提前了三个多小时。

　　李鑫铭眼中的农场变化太大了，楼高了，路宽了，人多了，车多了，俨然一座新崛起的小城镇。

　　距离同学聚会还有一天，李鑫铭决定先去看望几位老物资人。之后，去农场当年办公过的办公室。

　　原农场机关办公室已经改为社区居委会等，办公环境依然在。李鑫铭在办公室左侧的几棵老柳树前站下，当年与几位同事合影的情景，依稀可见。李鑫铭从包里拿出相机拍了几张，留作纪念。

　　这时，从办公室里走出几个人，不时的抬头看李鑫铭，而李鑫铭也在不停地望着他们。似曾相识，但最终他们都没有停下来相认。是呀，毕竟20多年了。

　　走进办公室，向左拐，到头就是李鑫铭当年工作了近十年的办公室，此时的办公室，已经改成社区主任办公室 。对面的暗室，当年李鑫铭冲洗照片的地方也另有他用了。李鑫铭没有在此久留，看了看，就离开了，去找老同学王殿玉。

　　王殿玉与李鑫铭当年是同桌，两人关系特别好，同学聚会就是王殿玉通知的。王殿玉是农场一名美术教师，擅长漫画，前几年办理了内退，自己专心画漫画，被授予全省“百名廉政文化作品创作带头人”称号。也是垦区十大创业标兵，在全省乃至全国小有名气。这次同学聚会，王殿玉首个漫画展将在农场举行。

　　叙旧之后，王殿玉对李鑫铭说，明天是正式聚会，今天中午我请客，约了几位同学先聚一把。李鑫铭笑笑说：“不用吧。挺浪费的。”王殿玉趴在李鑫铭的耳朵说，你的宝贝也来。

　　李鑫铭听到宝贝，一怔。

　　李鑫铭的宝贝是班花鲁雅菲，是班上的学习委员。高中毕业之后，她就回九队当了一名代课教师，从此再也没有见面。当年李鑫铭曾追求过鲁雅菲，但是被鲁雅菲父亲拒在了门外。李鑫铭听说中午能见到鲁雅菲，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脸也刷地一下红了。

　　中午，王殿玉宴请是在德胜酒家进行的，共八位，其中包括从外地赶回农场参加聚会的几位同学。王殿玉是主陪，依次是班长唐首盛，在什锦河农场任职常务副场长，鲁雅菲是第四位，第五位是副陪孙文轩，农场教导处主任。李鑫铭让王殿玉没有安排靠前，但是是最后第八位，在主陪旁边。如果按山东规矩就算二客。李鑫铭感觉这个位置有些不自然，抬眼就是班花鲁雅菲。鲁雅菲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听。虽然脸上依然微笑，但好像暗藏着忧郁。李鑫铭想与她搭话，却始终没有来得及。

　　农场喝酒已经不是过去了，没了劝让，少了攀比，挺随意，几杯酒下肚就结束了这场宴会。

　　李鑫铭留了鲁雅菲电话，也加了她的微信。

　　第二天，尾山农场一九七八年高中毕业生三十五年同学会正式拉开帷幕 。同学聚会活动挺丰富，三十五位同学乘坐四十座的大巴先到母校看了看 ，又前往知青烈士陵园凭吊了一下那次勇救山火牺牲的七位知青 。之后，驱车前往水库。水库东是农场三分场场部，如今这里居民已经搬迁至场部。李鑫铭介绍的招商引资项目就坐落在这里。是一座拥有两千头黑白花奶牛的现代化牧场。

　　聚会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两天时间平稳结束。李鑫铭在农场参加聚会后还有一天闲暇时间，李鑫铭决定去农场九队，再看一眼鲁雅菲，毕竟追求过鲁雅菲，鲁雅菲也算得上李鑫铭心上之人。不是情人，还是同学。

　　九队是尾山农场最偏僻的一个连队，当年李鑫铭追求鲁雅菲曾经去过，但是鲁雅菲父亲鲁山东百般不同意李鑫铭这个装卸工。后来，鲁雅菲与连队一位副队长结婚了。也就是刚刚患了白血病的丈夫林浩。

　　这事，鲁雅菲没有告诉李鑫铭，但是李鑫铭还是凭借记者的手法，一到连队就打听到了。因配型没有找到，以及五十万元手术费用没有筹集到而在家保守治疗。李鑫铭明白了，鲁雅菲为什么脸上挂着忧郁，就是因为家有不幸。

　　李鑫铭已经没有心思去见鲁雅菲，而是急匆匆乘坐出租车返回了场部。

　　下午五时，李鑫铭乘坐的客车到了农垦局。农垦局坐落在黑龙江区域中心城市，也就是过去的原黑龙江省省会北安。

　　夜色阑珊，灯火辉煌。李鑫铭记得，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李鑫铭调入农垦局报社当编辑，继而进入宣传部新闻科科长。李鑫铭对在农垦局工作的八年怀有深深的眷恋之情。李鑫铭忘不了，在这座小城，他不仅学会了做人做事，而且锻炼了自己。

　　李鑫铭拨通了农垦局党委书记的电话。两个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报社第二期通讯员学习班的同学，被业内称为培养垦区报道员的“黄埔军校” 。两人聊了二十多分钟，而李鑫铭主要目的则是要帮一下同学鲁雅菲。

　　农垦局纪念北大荒成立七十周年庆典活动如期举行。庆典大会上，有十七位同志获得永远的北大荒人称号，李鑫铭就是其中的一位。当李鑫铭从农垦局党委书记手中接过证书时，满眼噙着泪花。当场，李鑫铭作为获表彰的北大荒人代表做表态发言。李鑫铭说，这个证书对我来说，弥足珍贵。自己本应就是北大荒人，却因离开而不属于。如今，又成为大荒人，而且是永远的。是的，我永远都是北大荒人。今后 ，我将加倍努力，继续为北大荒繁荣与发展建功立业。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李鑫铭的最后决定。李鑫铭说，我在这里宣布，将这次农垦局奖励我的招商引资的奖励三十万元捐献给尾山农场白血病患者林浩同志 ，希望他尽早配型成功，早日手术，早日康复。

　　接着，由林浩岳父鲁山东上台接受捐助，农垦局民政部门也对其进行了二十万元的大病补助。

　　这是李鑫铭万万没想到的。与鲁山东会在这种场合见面。如果不是他的极力阻拦，他的闺女鲁雅菲就是自己的人。

　　站在台上，李鑫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