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刘咏华,1970年生人,中专文化,爱好文学,黑龙江省汤原农场职工。
昨天和几个女同学小聚,大家好久不见,亲切依然。菜过五味,热络地唠着家常,未免感叹时光荏苒,昔日的靓姐俊妹大都青丝雪染,花容见褶。呵,近五十岁的人了,儿女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我等能不见老么?不老是妖精……一说到娶媳嫁女,英子先道:就怕儿子遇上个事儿多的丈母娘!掺和搅和没好!琳说:唉,我家姑娘找谁当女婿我都不甘心,总觉得还能找个更好的!玲打趣她:那直接找个迪拜王子呗!大家一阵哄笑。小雅忽地问,以后孩子结婚了年咋过?每年轮换过?两亲家孩子们一起过?能整一起去吗?一向柔和的兰开腔了:都一个孩子,都差不了呀,谁不为孩子好,别瞎操心了!大家一致认为有理。一旁的李鹤幽幽地说:大人都期待孩子找个好对象,满满的期待和祝福,家家辈辈往下疼,要是有这疼孩子一半的心给父母,即是大孝了啊!我明白她的叹息,前几年迫于生活,她们夫妇在外地打工,娘家老爸临终赶回来没见上面,成了她的大遗憾,自有无尽的伤怀……
是啊,“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也联想到过世多年的公婆,健在时条件不好,只能温饱,现在生活好多了,想多孝顺点时,人却不在了。说到我的婆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那是一个出生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山东老太太,家境还算殷实,家族里就婆婆一个女孩,面容俊美自是娇爱,在那年月里,婆婆走出村子上学上到高小。曾参加过工作,还当过妇女主任,就为了传说中的广阔天地,为了东北做饭有烧不尽的柴火木头,就到了东北。这点上,婆婆是后悔的,遗憾的。每提及此事,她都挡住公爹的话:嗨,别说了,别说了……因为来东北他们拒绝了各路说客,舍弃了当年不错的县城工作,啥也不要来东北做了村民。到来一看……可碍于面子,好马不吃回头草,定居这了!公婆是勤劳有文化的人,处事为人都很正直,当年我一见到他们,直觉告诉我错不了,虽然婆婆近四十岁上有的她小儿子——我的丈夫,当是格外疼爱却不娇宠,相信像样的父母不会带出太次的孩子,这个心理坚定了嫁给他家的信心。果真,丈夫虽也务农,没什么大富贵,可人务实肯干。尤其后来我娘家有了变故,在这里就不赘诉了,他半个儿子当成了一个。对此,我也心里感念。有时候他也兴叹自己没啥大作为,我就会讲,你为家的努力我都知道,咱有吃有穿就行呗,咱小老百姓还想咋地?!他会呵呵笑起来。“咱小老百姓,这日子就挺好了!”这也是婆婆常说的话,透着谦和、知足。
我进门的时候婆婆六十多岁了,她中等的身材,偏胖,略有点驼背,爱穿一件藏蓝的方领衣褂,梳着齐耳的短发,浓眉大眼的,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貌美,两个大姑姐也总自认不及老妈年轻时俊。婆婆很热情慈善,家里来了人啥好吃的全拿出来做,吃饭那个让啊,生怕别人见外吃不好。婆婆的热情是出了名的。公婆一直很恩爱,婆婆说,这老头是一辈子让着她,啥活儿都抢着干。我就对自己的另一半说,跟爸学着点,女人被宠被惯是知道的,是懂得的,用现在话说,心里是美美哒!可不嘛,俺和婆婆有共同点,都不会杀鱼杀鸡,那是一个中秋节,男人都在地里园子里忙活儿,中秋的鲤鱼肥硕呀,我拎着买回的鱼,该做饭了,鱼咋整呀?婆婆也说没收拾过,明显的不着手,我也不会呀,一急顺嘴说出:嗨,您做一辈子饭了,也不收拾鱼,啥不会,就是靠我爸,就是不想整!婆婆一愣神,转而大笑嗔骂道:恁娘的,还木人说我懒得杀鱼不会杀鱼嘞!你个丫头子! 我也乐了起来,得,我来吧,装方便袋里高高举起狠狠摔下,鱼没了大劲儿扑棱,血迹模糊,大盆伺候。呵,也是够恶道的,我平生第一次宰鱼!婆婆一旁念叨:“鱼呀鱼呀你别怪,你是咱家一盘菜,今年去了明年再回来!” 呦……明年再回来不还是被吃!我嬉笑着。往事如在眼前。农场人家都以馒头面食为主,我结婚时只会蒸馒头,有一次婆婆说,面开了,咱蒸花卷吃吧,油盐的香!我端个面盆发愁了,不好意思地说不会,婆婆一点嫌弃的样子都没有,宽慰我说,你跟咱家你二姐一样,光上学了,不会做活不稀奇,自己过日子了,慢慢地就都会了!打那我会了蒸花卷,回娘家怪妈早不教教我,妈说,用教吗,想学看也看会了!哈哈,是啊。
别的方面,婆婆也教我,可能她看出我直率,刚进门时,她就跟我肺腑之言地讲:“一拃没有四指近” 如果两个大姑姐闹脾气人家是亲姊妹一个妈的,听着是非你就不吱声,另外谁跟你说点啥你也别跟着附和,省得推你身上说你说的。这么些年过来了,婆婆的嘱咐起了作用,偌大的一家人和谐团结其乐融融。婆婆就是这么个息事宁人的人,还很大度。记得有一年邻地的陈大哥家烧麦秸秆,把我家挨着的大豆地烧着了几根垄,我气恼地斥责他老种地的人不知道翻几犁再点火么?陈大哥无语,傍晚陈大嫂背来半塑料袋豆子,婆婆示意我不要,我装没看见,心想:干嘛不要,本来咱损失了,惩罚他长一下记性!人家走了,婆婆轻叹一声:唉,邻居住着,还是年轻噢。过后我也反思,是爱较真呀,还不是自私的观念么,爱犯的毛病,过后就悔矣。什么时候这档心理能老成呢?也有进展,前些日子,楼上跑水,屋顶淹掉噼里啪啦一大片灰泥,那家诚恳来说让我们自己找人重抹,花费他出。嗨,邻居住着,有句话就行了,别再漏就好了,钱我们自己付!人有时候在乎的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我自知一向任性又跋扈,大姐嘛,管制两个弟弟天经地义似的习以为常,爸奔波日子,妈没文化老实也不会讲啥道理,就好说我一句:直性子,没啥心眼子。又说,树大自直,长去吧!听得我云里雾里,错哪了?该咋样?“树大自直”,很文绉绉的话呀!妈也不知听谁说的。天生的秉性,我没有怪父母的意思,有时听妈说我像我大娘生养的,那是小学二年级被送大娘家上学,住了两个月熏陶的?!哈,厉害的大娘听了骂死我!话说回来,婚姻也是人的蜕变,以我的个性,刚开始也总闹唧唧,婆婆总是向着我,把他儿子指点着数落一顿,一旁的我就气渐消,看他被骂又有点不忍,慢慢一想,得了,闹吵啥,把自己男人挤兑病了痛了对自己没啥好处,日子还是要过的。并且看公婆那么大岁数了很恩爱,也受感染。
当然,日子久了偶尔也有磕碰,老人有时也爱有权威感,每每一想到她伺候我月子里,那么热的天那么热的炕那么软塌不敢抱的婴孩都是婆婆受累;还有一次,丈夫急性阑尾炎手术,我吓得慌,婆婆更是坐立不安,在屋地上来回来回游走!心想:婆母是和我一样最关爱病房里那个人的女人,我的丈夫,她的儿子,看她的担心牵挂更甚于我。鼻子一酸,心呼就软了,我泪盈盈。念着人的好念着人的亲,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女儿上学了,我搬去场部陪读,回来看公婆每况衰老,尤其婆婆,慢性病好几种,最后一年总住院,好在兄弟姐妹们搭组轮流伺候,娘家妈和婆婆关系很好,也总告诉我要尽心尽力照顾我婆婆,别嫌弃老人。忽一日,丈夫打电话来让我速去,说这两天妈不进饭食了。我进屋一看,婆婆俨然进入倒计时,喘息不匀,瘦弱得剩一小抱。大姐呼唤,妈,你睁眼看看谁回来了?我强忍着泪俯到床前,“噢,是华回来了。”婆婆睁开眼睛,那眼神分明是清澈的,现在我都记得,原以为病入膏肓、弥留之际的人眼神是散漫昏花的,不,婆婆的眼神很清澈,与她佝偻羸弱的躯体不同。妈,是我,是我回来了,我轻轻地跟她说话,妈,你怕吗,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上帝和天堂吗。婆婆平静地点点头,说不怕,不怕,我记得你跟我讲的话!就这样,婆婆就像忽然很困似的一下不喘息不动了。很安详的样子,享年七十三岁。
姐姐说,妈走了,想见面的都见到了。我泪流满面,婆母,天堂有你!一晃十余年了,每年都还梦见公婆几次。
泪湿纸笺,思其心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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