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江丽：纸缸

　　文者其人

　　呼江丽，一个喜欢文字的普通教师。偶有作品在网络和纸媒发表。

　　搬离老屋的时候，抚摸着父母留下来的三个沉甸甸的纸缸，看了又看，不忍放手。

　　说起这些纸缸的“诞生”，时光还得穿越到五十多年前。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在坛坛罐罐都不多的家庭里，动手打个纸缸，绝对算是给家里添了个大件。

　　打纸缸一般会选择春暖花开的季节。那些像父亲一样忙碌的农人们会把平日积攒下来的纸壳或废纸等用水泡成纸浆，纸浆发酵后，再加入部分黄泥，充分搅拌，变成黄泥纸浆。

　　再挑选一个大小样子都喜欢的缸，把缸放到通风且阳光不会直射到的地方，倒扣在地上，上面盖一张大纸，把和好的黄泥纸浆均匀地拍在缸上。

　　慢慢地，缸上的黄泥纸浆干透了，再轻轻地把它从缸上取下，这个纸缸的第一道工序就结束了。

　　接着，再用旧布把纸缸里外贴上一层。第二天，这层布干了，就把旧的杂志一页一页撕下来，贴在缸的内外。有时侯，巧手的妇女会剪个漂亮的花鸟贴在缸的外面。

　　我的母亲不会剪漂亮的图案，她就把旧杂志的书皮贴在缸的外面。

　　缸盖做起来就简单了。比照缸口大小，用旧的苇席剪个圆，再剪个和圆的周长相等的长条，缝合在一起。贴一层布，再贴一层纸，这个纸缸就彻底完工了。

　　把这个纸缸放在仓房里，它就是一个非常实用的面缸。

　　计划经济的年代，面是装在布袋子里，定量供应的。每个月，司务长会从团部加工厂把面拉回连队，喇叭再通知放面了。

　　卖面的时间有规定，人们拿着粮本，从供应部买回来的袋装面，得把面倒出来，袋子返给司务长。七八口人的家里，每次至少得扛回二百斤面，共四袋。

　　倒在纸缸里的面，防潮、防鼠、不易生虫，特别卫生。纸缸在生活中的巨大作用让母亲也特别爱惜纸缸。记得有一年，纸缸的外面破旧了，母亲就把弟弟收集的烟标贴到纸缸上了。那些图案精美的烟标红红绿绿，鲜绝夺目。金叶、红双喜、牡丹、大生产、芙蓉、前门……这些烟标把纸缸打扮得像个新媳妇，喜庆，娇媚。

　　但弟弟却被气得大哭，那年他也就是个小学生。在精神生活还不丰富的连队，极有绘画天份的弟弟学习之余，除了画画，便只剩下收集烟标了，那是他今天在路边拣一个，明天缠着大人要一个…………，费尽心思收集的视若珍宝的最爱。

　　可惜，在清贫的生活面前，烟标最大的用途好像只起装饰作用。若论收藏，还显得略过奢侈。

　　改革开放之后，米面敞开供应了。面袋子都换成了胶丝袋。吃完一袋面再买回一袋面，没有倒袋子的麻烦，面缸渐渐没什么用了。

　　如果是在平房，冬天还可以放点儿冻货。比如：临近春节时，蒸炸的面食：豆包、菜包、麻花……

　　可是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贮存过多的食物实在也没有什么必要，尤其是搬上楼房的人们纵有万般不舍，可生活却总在催促着我们——放下。

　　曾经陪伴了我们半个多世纪的纸缸，如今已经浓缩成一个符号。它记下了清贫岁月中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努力，也见证了改革开放之后经济发展的突飞猛进。

　　它把朴素永远留在了时间的长河里，淡然挥手，悄然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