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雅苎：当世味煮成了茶

　　作者简介：陈雅苎，笔名煜清，是一个游离于自然与真性之间的纯粹主义者，就读于绥化学院物流管理专业，热爱文学，多次供稿校报，浓情黑土地等微信公众平台

　　箴言：款款烟雨款款乱红千秋 只与你朝朝暮暮

　　嘀—嘀—嘀，电话的嘀嘀声伴着紧张的心情响起，今天，是时隔两年后我第一次主动拨通你的电话，记得上次打电话还是高考后买了手机的第一次试拨……

　　从填报完高考志愿的那天开始，我们之间就出现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我总觉得是你一味地阻拦，才导致我报考失误，就这样，我满腔愤怒地在拥挤的人潮中，来到了这个小城市。

　　从西北跨越大半个中国到东北，有各种交通方式，贫穷却使得我们只能选择火车，只能选择硬座。一路上，你都以坐着腰疼为借口把座位留给我，而彼时，我所能做的只是静静地坐着，心里想着怎样考研，怎样通过努力摆脱贫穷出身的命运，不可否认的是心里依然怨你。

　　透过车窗，黑色的厚乌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要压着车身，此时，如果有人纵身一跃，站在浓云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黑云压抑着整个世界，整个车厢都静悄悄的，火车依旧凌厉地穿梭。你握着我的手，时而俯身问我想吃点什么，时而张望窗外，你的眼睛里充满激动和喜悦，这种喜悦大抵是要送女儿上大学吧。

　　还记得，高考分数出来的那天，你高兴地对妈妈说，咱家终于有大学生了。的确，从祖上细数，没有一个有初中文凭的，更别提大学生了。

　　颠簸疲劳中，两天的车程到底是结束了。下了火车，简陋的火车站，简陋的公交车，这里的一切都让我心里不舒服。风很大，你一个人拎两个大箱子，步履缓慢，在一路的询问中到了学校。我们暂时在学校对面的旅馆租了一间房子。房间很小，进门就是一张床，行李只能放在房间外面。

　　东北的天气，不仅是冬天的雪很大，秋季的雨也了得。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天空已是乌云密布。顶着风雨，第一件事便是去学校注册报到，你我都是第一次迈进大学的校园，充满了未知与好奇。注册过后，你带我在学校的食堂吃饭，你竟说这里的饭菜比你做的可口多了，要我以后多吃点，照顾好自己。还未离开，你就开始担心我。我的眼角早已流下眼泪，却借口菜太辣，只得低头，伤感就着饭菜下咽。晚上，一张床，一套被子，两个人，多么极具戏剧性的一幕。房间太小，窗户是开着的，风透过窗户，吹散他乡人的发丝，泛起淡淡的乡愁，我故意说出太热太闷不舒服，才让你盖着仅有的一床被子，因为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如果没有足够让你信服的理由，你一定不会盖它。

　　夜晚，月亮透过窗户，你不停地翻身，时而叹息，时而起床抽烟。我知道，大抵是连日舟车劳顿，腰疾又犯了吧。2003年，家里翻修房子，你的脚踩空了梯子，从一米多高的架子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卧床不起。最后的诊断结果是腰间盘突出，需要做手术才能痊愈。手术宣告很成功，但并不排除复发的可能性。看着你如此痛苦，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涌上我的心头，心好痛。异乡的夜晚注定是个不眠夜，这一夜，我知道你也不曾睡着。

　　次日，天蒙蒙亮，我睁开朦胧的双眼，你叫我带上行李去对面的宾馆。我瞠目结舌，宾馆？你说：都上大学了，就奢侈这一回。宾馆一天150，这里豪华无比，有电脑有电视，洁白的床单，摆放整齐的用具，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极度奢侈。我内心却是喜悦的，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住宾馆。照镜子时，我看到脸上抽搐的肌肉，竟觉得自己如此可悲，无地自容。

　　下午，我们一起游逛校园，你整个下午都在不停地感叹：“校园真大，能在这里读书是一种幸福，咱家你是最幸福的人。”我想你一定是在安慰我，又或者是真的替我高兴。你是晚上七点的火车票，只能陪我半个下午。

　　原以为离别时有千言万语，然而此刻的两人，沉默代替了所有，我想送你去火车站，你说太危险，一个人就可以。于是在学校对面的公交站点，送你上公交。转身的那一刻，再也无法控制泪水，任我千般万般坚强，也忍不了离别之痛。或许离别于我已成常态，但终究无法看着你离开。站在原地，我望着车子缓缓驶去，心如刀绞般疼痛。此时的雨及时淹没了泪水，仿佛是上天在为我哭泣。从小到大，十几年的留守岁月，与你离别数次。如果说习惯了，莫如说倦了累了。这样的痛再也不想有几次，曾经无数次想象自己如果是钢铁人该多好，至少心是铁的，再也不用承受离别之痛，还可以无忧无虑。想象终究是想象，或许编造钢铁侠的那伟大的人也像我这样吧。

　　离别的车站，远去的背影，撩动了谁的心弦，赚取了谁的眼泪。你走后的每一天都是“漫天回忆舞秋风，离人心上秋意浓”。

　　东北的冬天，出奇地冷，我早有耳闻。终于，在期待中，恐惧中，冬天终于伴随着刺骨的寒风袭来。一场大雪过后，整个学校都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路上的行人已经躲进了有暖气的屋子，河水一改往日活泼，恬静地沉睡。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我耳边形成一支浑浊的交响曲，寒冷使得世界在我眼中褪去了绚丽，只剩下孤零的卡其色。

　　我整日除了上课，就捧一本书坐在图书馆的一角，灰暗的一隅，人们似乎看不见我。所说孤独又如何？曾有王维“独会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又有晏殊 “小园香径独徘徊”，甚有张岱公独往湖心亭赏雪。异乡的孤独，是如此的凄冷，仿佛让人即将窒息一般。

　　又是一个周末，我起床洗漱，牛仔裤搭配羽绒服，明媚的阳光倾洒在整个身上，似乎一切看上去完美极了。在图书馆的自习室里，随意找一处位子，坐下闲翻几页书，便觉得困倦，上下眼皮开始了战争，终还是没能敌得过困意。合上书，俯在桌子上甜甜地睡了。梦中，回到了那个我思念已久的家乡，父亲做了我最爱吃的鱼香肉丝，妈妈在炉边烤好了香甜的金黄的饽饽，淘气的弟弟总缠着父亲和他一起下象棋，屋子里热气腾腾。

　　一股寒风，把我从暖暖的睡梦中拉回了现实，麻木地打开书本，心却还在回味那个甜甜的梦。满心复杂的，我从电话簿中找到了你的号码，拨通电话，仿佛一秒间就接了，还没等我开口，你就迫不及待地问冷不冷，每天吃得好不好……默言，我哭了，噙着的泪水刹那间决堤，忍着啜泣声，终于在嘴角挤出一句“一切都好”，迅速挂断了电话，躲在无人的角落偷偷地哭了。

　　历经两年岁月，当世味煮成了茶，我读懂了您对我的爱，读懂了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