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在创作《春》的时候,可谓是好事连连,春风得意
小时候,记得大概是四年级的时候,在课本上第一次读到朱自清的文章——《春》。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闭上眼,耳畔似有蝉虫花鸟的鸣叫,随手一抚,便如同折了满园春色在手,那生机盎然的春意,竟乎画轴般平铺入眼。
朱自清的《春》仿佛一场雨,打民国而来,淋在我那时尚且稚嫩的心里,恍惚在淅淅沥沥的微雨间,依稀可见花树下的女孩站在雨中,撑一把纸伞婀娜而来,那雨水湿了她的秀发,染了她的旗袍,她笑着从春天走过,又如春天常驻。
其实朱自清在创作《春》的时候,心情不可谓不高涨,那时他刚刚离开欧洲漫游回国,又与陈竹隐携手,没过多久便喜得了贵子,于事业上,又出任清华大学中国文学系主任,面对四喜中占了三条的他,可谓是好事连连,春风得意。
翻开尘封许久的信笺,读着当年朱自清写给陈竹隐的七十五封情书,伤情时字字锥心,相知后便如同倒了蜜罐般,甜到倒牙,若说相思只能在悲伤里,才可绽放异彩,那泪水到底隐匿了多少旧事,唯借一岚清风,犹忆当年的枕边人……
因为朱自清穿了“双梁鞋”,陈竹隐的女同学笑说“不能嫁给这土包子”
说起陈竹隐与朱自清的初遇,却始于一场朋友们的诓骗,可以说,朱自清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朋友拉着去见陈竹隐的。
认识陈竹隐的时候,朱自清的生活正混乱不堪。那时,朱自清的结发妻子武钟谦已病逝一年多,给他留下 6 个年幼的孩子(小儿朱六儿只 1 岁就夭折),朋友们看不下去,纷纷劝说朱自清续弦,却每每被朱自清拒绝。
有时候我们不可否认,死亡确实可以让一个本不美好的人,变得完美无瑕,在岁月流逝间,我们往往记得的,都是已逝恋人的好,她的音容笑貌依旧保留着当初最美的模样,而我们却早已生了华发,长了皱纹,一如当年的汉武帝与李夫人,即便再多美人在侧,他心中所珍爱的,也只是一个已逝的她罢了!
不止朱自清与武钟谦,汉武帝与李夫人,古往今来伟大而炽热的爱情,无一例外都有死亡这个最佳帮手的参与,然而在这场由死亡参与而变得不可及幻的情爱里,陈竹隐却将沉浸在亡妻思念中的朱自清,渐渐拉了回来,朱自清那颗迷失许久的心,也最终为了陈竹隐而重新跳动了起来。
后来陈竹隐是这样回忆她与朱自清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那天穿一件米黄色的绸大褂,戴一副眼镜,看起来还不错。可谁知道,他的脚上却穿了一双老款的 双梁鞋 。”正是由于这双“双梁鞋”,让陈竹隐的女同学笑了半天,还坚决拉着陈竹隐说,不能嫁给这土包子。好在陈竹隐却没为一双鞋就否定一个才华横溢的人。
从最初的“女士”再到“亲爱的宝妹”,七十五封情书下,他们的爱情渐渐绽放
在朱自清再约她时,她欣然赴约,民国时青年男女的约会,于现在而言,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他们去饭馆吃饭,坐电车去看老电影,并排沿着江边压马路。
据朱自清之子朱思俞回忆:“他们一个在清华,一个住城里。来往不是很方便,所以那时写信写得比较多。”
朱自清在写给陈竹隐的第一封信里,称她为竹隐女士,而落款为朱自清。在一周后的第二封信里,他则称她为竹隐弟,落款却成了自清。而他们的第五封信里,先前的竹隐弟已变为更为亲切的隐弟,而自清却只剩下了一个清……
再以后,便是那一句有名的情话:隐,一见你的眼睛,我便清醒起来,我更喜欢看你那晕红的双腮,黄昏时的霞彩似的……亲爱的宝妹,我生平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很害怕真的会整个儿变成你的俘虏呢 !
从最初的“女士”再到“亲爱的宝妹”,在整整七十五封情书下,他们的爱情,如夏夜里月下含苞待放的荷,渐渐绽放在柔柔的碧水间。
那年秋风如火,烧红了香山的枫叶,他与她相伴而行,在一棵系满红丝带的枫树下停驻,对枫叶,感飘零,她随口吟诵,他接得巧妙,这次的香山赏红叶,使得两人越走越近,可是,虽然两人早已心系为密不可分的恋人,可谁都没有提出结婚的勇气。
她,陈竹隐,齐白石的学生,唱得了昆曲,拿得了画笔,这个比朱自清小了七岁的年轻女孩,又如何能经受得起呢?
有时候,情爱是两个人的事,你情我愿即可,大不了一拍两散,彼此也可相忘于江湖,但结婚却不是这样的……
这年的寒假,她开始有意躲着他,可躲得了人,又如何躲得开心里的牵肠挂肚呢?
她又收到了他的信,在信上他穷尽了所有能表述他内心苦痛的词语,竭力述说着他的相思之苦,他说他的胃又开始痛了。
而她的心,却隐隐地疼了。
垂下眼眸,她接着去读下面的话:“竹隐,这个名字几乎费了我这个假期中所有独处的时间。我不能念出,整个人看报也迷迷糊糊的 ! 我相信我是个能镇定的人,但是天知道我现在是怎样的扰乱啊。”
常听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情商均为负数,听不清也辨不明,只知道一心追随心中最真挚的恋人,到头来弄得一身情伤,最后只得背过身去,暗骂当初如何瞎了眼。可朱自清自是不同于他人,陈竹隐更是如此。
而最后,她还是接受了他,也接受了他的几个年幼的孩子。
1932 年,朱自清与陈竹隐在上海杏花村酒楼举行婚礼,这一年也正是他们相识两周年的日子。
为减轻朱自清的负担,陈竹隐一人挑起了整个家的重担
与朱自清结婚后,两个新式青年,却过上了与之前别无二致的生活,那里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画笔和水墨,只有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而陈竹隐似乎也走上了与武钟谦相同的道路,相夫教子。
没有哪个女人会刻意放弃理想与追求,甘心愿意做一个围着灶台饭桌团团转的女人,而陈竹隐却为他,心甘情愿成了他背后的女人,那个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儿,如今也为了他洗手做羹汤。
日子在平淡中,却越过越有滋味,如同一口百年的老酒,入口很淡,而回味却是甘洌无比。
时光如水般,从指尖缓缓溜走,待回首时已是 1937 年,距离他们结婚已过去五年之久了,也是在这一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朱自清的一家人又怎可幸免。
次年 4 月,面对如此紧迫的战争形势,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组成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朱自清作为教授更是要随校南迁到昆明,他本想带着妻子和孩子一同去昆明,可是孩子们正嗷嗷待哺,仅靠朱自清的那点薪水又如何能在这物价纷飞的日子里,买到足够的粮食呢?
虽然不舍得朱自清,但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子,陈竹隐暗暗做了一个决定,为了减轻朱自清的负担,让他安心随学校工作,柔弱的陈竹隐毅然带着孩子们,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家成都,一个人挑起了整个家的重担!
从此一人在昆明,一人在成都,一个是四季如春的春城,一个是天府之国的锦城,相隔迢迢万里间,唯借那中天之上的一轮明月,才可了了相思之情。
长相守,长相依,为谁赋上相思曲……
两年后,朱自清回成都探亲,他风尘仆仆地赶来,在柳树下轻喃一声我回来了,陈竹隐倚门而望,接过他手里的行囊,二人相视一笑,好似从未分别般,只因他们都懂得,纵使相隔万里,他们的心却是紧紧贴在一块儿的。
也正是这次探亲,朱自清亲眼目睹了饥民哄抢米仓的场景,心中抑郁不平,愤然写下《论吃饭》一文,犀利地指责当权者无视人民温饱,支持人们为维护自己的天赋人权而斗争。此后的他,继闻一多、李公朴之后,泱泱华夏又多了一位民主斗士。
在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都为民主革命而奔走呼号。在 1946年10 月,他早已身患重病,却毅然地在反饥饿、反内战的实际斗争中,在“抗议美国扶日政策并拒绝领取美援面粉宣言”上签字,即便已患上严重的胃病,缠绵病榻许久,他依旧对陈竹隐说:“我是在拒绝美援面粉的文件上签过名的,我们家以后不买国民党配给的美国面粉。”陈竹隐含泪点头,坐在他床榻边握着他的手,叫他放心。
而,朱自清的身体,确是越来越不好了……
有些人是可以轻易抹去的,犹如尘土,而有些人,却是倾其一生都不能忘记一丝一毫的,于她而言,他便是那个她一生都不能忘却的人。从未想过生命,竟会是这般的脆弱,甚至不比一棵树更耐得住岁月风海。
1948 年 8 月 12 日,她清楚意识到,这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人事终抵不过岁月的沧海,而我对你的爱,却一如当年香山上的红叶,艳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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