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王婷婷,1973年生人,知青二代,本科学历,中共党员。自2011年从事组宣工作以来,把对文学的热爱之情融入到工作之中,连续多年被评为农场优秀宣传报道员。平时偏爱撰写散文,偶有作品发表在《中国农垦》《北大荒日报》以及“浓情黑土地”微信公众平台。2017年3月加入北大荒作家协会,虚心向北大荒的文学前辈学习,脚踏实地写作,用自己的文字为传承北大荒文化尽一份力。
前几日,自来水站维修故障。民用水限时供给,恰巧家中没有水了,只好买了两桶农夫山泉回来做饭。和来吃饭的朋友调侃此事时,聊起了童年摇辘轳打水、挑水的故事。
1980年春节过后,我和姐姐被父母从天津的姥姥家接回了北大荒。那时,父母因为工作调动,已经从一分场七队搬家到了老场部。记忆中,老场部有两眼水井,其中一眼井在办公小二楼的东侧,和公家的伙房相邻,多是供伙房和北片居民用水的;另一眼井在西南片居民区里,与我家隔公路相望。
那时候,每家每户都有一两口大水缸,生活用水全是家中的好劳力从水井挑回来。我家挑水的重担自然是父亲承担的。我家的两只铁皮水桶,看着就比邻居家的要大一圈,略微发黄的厚铁皮显得特别结实,拎起来感觉沉甸甸的。父亲说他有的是力气,桶大些,要挑四趟才能灌满的水缸,三趟就能满了,这样可以省出来时间做别的活计。父亲常去的是西南片那眼水井。我生性好动,总是跟着父亲一趟趟往水井那跑,总是问这问那,涨了不少知识。
记得第一次跟着父亲去挑水是回北大荒的那年夏天。去往水井时,两只空桶吊在扁担两头的铁链钩子上,随着父亲轻松的步伐左右摇晃着,铁钩与桶把之间不断跳跃出细小的缝隙,再次碰撞,发出串串“叮叮当当”的响声,像哼着曲儿的舞者。我乐颠颠地说:“爸,水桶在唱歌呢!”父亲指了指前边,笑着说:“好听吧。喏,那就是水井,一会打水更有意思哟。”
顺着父亲手指去的方向,我加快脚步蹦跳着跑过去。啊,终于看到水井了!高高垒起的井台旁支着两个三角形的铁架子,架子上横着一个缠绕很多圈铁链的辘轳,铁链头上吊着个带扣的挂钩,辘轳的一端是“Z”字形的摇柄。水井旁边有一棵大杨树,伸展着茂密的枝叶,像是在庇护、陪伴着水井一样。
父亲走过来,把扁担立在大杨树旁,拎过水桶,利索地打起水来。挂桶、拧扣、放桶、摇柄、晃铁链,再摇柄,几下就摇上来满满一桶清澈的井水。我缠着父亲要学打水,父亲只好手把手地教我挂水桶、拧好挂钩扣,说是拧好挂扣,水桶才不会掉到井底捞不上来。水桶挂好,我迫不及待地跑去摇手柄,一把没握好,水桶快速掉进井里,摇柄飞转,差点打着我。父亲眼疾手快,一步跨过来抓住摇柄,帮我慢慢地摇着。我问父亲为什么这摇柄是拐弯的,他告诉我这是杠杆作用,听得我似懂非懂,反正就记得是省劲了,直到后来上了中学才知道真正的原理。
父亲把打满的两桶水估摸着放好位置,我连忙把靠在大杨树旁边的扁担递了过去。只见父亲将扁担搭在右肩上,侧过身,屈膝半蹲,两手一前一后那么一勾,就把两只水桶挂稳了。然后,一个起身,水桶就随着父亲铿锵有力的步伐,上下轻微地颤动起来。桶里的水也随着颤动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歪晃着却始终不会洒落出来。我问父亲沉不沉,父亲有节奏地颤动着肩和双手,说:“适当颤动,学会借力用力就不会觉得太沉了。”
就这样,我经常陪父亲去打水,在水桶“叮叮当当”的奏鸣中,听到好多故事,学会好多常识,感觉着城市生活中没有的快乐:什么三角形结构的架子最结实最牢固;什么水井深,冬天井底温度在零上,所以里面的井水才不会结冰;最重要的是,水井是全连队职工的命根子,千万不能往井里乱丢脏东西……其实,水井不仅是连队职工的命根子,更是我们这帮淘气包的乐园。
夏天,我们三五个孩子聚到水井边,围着井沿趴成一圈,向水井深处喊话听回声,比谁的声音好听,谁的回声长。待有人来打水,我们便连滚带翻地让开,躲在大杨树的阴凉下,竖起耳朵听水桶到底砸在水面上的声音,猜桶里的水装满了没有。等打水人一走,我们又蜂拥而上,分工行动,把辘轳上的铁链放开,重新摇动辘轳,把铁链缠得整整齐齐,就像做了多么大的好事一样开心。
冬天,常一起玩耍的伙伴们背着家长来到井边。井沿周围被长时间淋漓的水冻成了一圈“冰场”。我们小心翼翼地蹭到井沿边,一腚坐稳,“哧溜”一下子滑到坡下,别提多畅快了,根本忘了晚上满裤冰碴子回家会挨揍的事了。记得我还做过一次傻事,想尝尝井水冻成冰是什么味的,伸出舌头舔结了冰的铁钩。结果,舌头一下子被粘上了,吓得我不停地哈出热气、吐唾沫也没化下来,感觉越来越刺痛了才猛地一拽,撕掉了舌尖的一小块肉。看到铁钩上沾有血迹,我害怕得大叫:“我舌头粘掉肉了!”一听自己还能说话,顿时又笑了出来:“啊,我没变哑巴,我还能说话!”伙伴们哄笑着说我太能作妖了,没有谁再敢尝试“冰钩”的味道了……
我11岁那年,父亲又调动了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的,偶尔会来不及挑水,家里也曾出现过没水用的时候。有一天,母亲蒸馒头,当面已经揉好,就等上锅了才发现水缸里没有水了。可父亲下班还要很长时间,揉好的面剂子不能饧太长时间了。于是,我自告奋勇地要去挑水,母亲拗不过我,便一再叮嘱我要注意安全。
因为我个子还不够高,扁担挂起的水桶刚离地皮,前后晃着直碰脚。我索性把两条铁链在扁担头上各绕了两圈再挑,正好合适,一路小跑着直奔水井而去。
来到水井边,我回忆着父亲打水的过程,模仿着操作。先是把水桶挂到铁链的钩子上锁好扣,把水桶放在井沿口上,然后转动辘轳的摇柄,水桶和铁链“哗啦啦”地降到井里去。接着,“嗵”的一声,水桶落水,我把在井沿边上,学着父亲当年的样子,伸手左右摇晃几下铁链,感觉水已经灌满了,就用左手拽着铁链,抻着右手,脚步挪到摇柄那边,把住摇柄后才放开铁链摇动起辘轳来。啊!真沉!以前和父亲一起摇的时候根本没感觉到一桶水那么沉呀!“吱扭吱扭”声中,铁链慢慢向上卷动,满满一桶水好不容易摇上来了。我右手使劲把住摇柄,脚步挪向水桶,用力伸出左手够着水桶,再一个快速并步,两只手一起抓住水桶,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桶拎出来放在地上,漾出的水洒在鞋上冰凉凉的。
我知道自己力气不够,就慢慢斜起水桶,把一桶水分成两个半桶挑回家。扁担一上肩,我这才知道挑水更是个技术活啊!扁担把一侧的肩膀压得生疼,我只好把扁担横过来,搭在脊背和两肩上,伸手把住两侧的桶把,想着父亲说的借力用力,生怕桶里的水洒出来,几晃一歇地把水挑回了家。
虽然只是两个半桶水,母亲甚是欣喜,一个劲地夸我,说是把我生错了,应该是个男孩子才对。我想再去挑一趟时,母亲见我脖子都硌红了,心疼得硬是没让我再去,说水够用就行了。父亲下班得知我挑了一桶水回来,对我也是一通表扬。我又乐颠地跟着父亲去挑水,父亲挑一趟教我一趟,多挑了两趟才把水缸灌满了。
这次挑水的经历让我知道,父亲为了不让母亲和我们姐弟受累,一个人默默承担、默默地辛苦着。我想快点长大,替父亲分担一些能做的事情。以后,一发现家里缺水了,我就主动去挑水,慢慢地力气越来越大了。我真就当自己是小子了,和父亲一起扛水泥预制条架菜园栅栏,陪父亲上房顶修葺屋瓦,甚至过年时还学会了杀鸡宰羊,积累了一身生活经验,让我受益一生。我上中学时因为力气大,成为学校田径队的投掷运动员,得过不少奖项。
再后来,我还在场部见过一种压水井。打水时要先往井罐里倒半舀子水,然后压动手柄才能打出水来。这种井虽然安全多了,可却少了很多深水井打水的乐趣。
记不清又过了几年,老场部安装了自来水,自来水站就建在办公小二楼东面那眼水井的50米开外。而那眼老井架被拆除了,井口也被结实的大厚木板封上了。夏天,我们去自来水站外置的水龙头洗菜、洗衣、洗头时,还会时不常地趴在老井口,透过木板的缝隙向里面喊话,井底回荡的是曾经的天真与快乐。
转眼30年过去了,矿泉水、纯净水成了常用水,自来水成了生活中最便宜的一种,每天不限量的供应也最容易让人们忘记了无水的忧患。可一但水站出现故障停水时,人们才会偶尔意识到水是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资源。
父亲说过,那井是职工们的命根子,这话一点不假。现在,井虽不再是那井,可水却依旧是人们繁衍生息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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